“此事已時隔三年之久。當年,本王也對此事曾經存了疑,奈何邊關將士與回朝大臣,皆言其在戰場殞身……”
“如此,還需從長計議……”
“臣婦謝過王爺!”
舒氏還未欠身,被溫之言托舉手臂止了行禮。
“嶽母既提出此事——”
溫之言退了一步,拱手作揖。
一字一句,擲地有聲。
“承君此諾,必守踐行!”
小孔裡透出的光,霎那間,變幻成猶如讓天地失色的五彩斑斕。
白雲暖倏爾縮了縮瞳仁,愣怔看向錦衣華服,氣宇軒昂的男人,抿了抿唇,彎起不易察覺的笑。
對於這個男人,不愛自己這件事情。
一直是她心頭的執念。
白雲暖恍然間覺得,這些執念已經不甚重要。
心裡,隻餘暖融一片。
如陽春三月,桃花灼灼。
溫之言推開門走進屋子時,白雲暖正坐在榻邊,著了一身裹的嚴嚴實實的中衣,抱著繡了蝶舞蜂飛杜鵑花的軟枕,正在發呆。
披散著一頭如墨青絲的女子,將下巴擱在懷中軟枕上,連他靠近都未曾發覺。
女子安安靜靜,長睫在臉上投下陰影,大而靈動的雙眼,此刻掩了光華,明顯神遊天外。
暖融燭光,照在雪白中衣與烏髮上。
一黑一白的突兀對比。
被這層光暈渲染。
成了柔和綺麗,絕妙無比的美景。
他還是第一次見白雲暖這般模樣。
純淨空靈,纖塵不染。
恐讓人褻瀆的美好。
因著下巴擱置,花色唇瓣微微撅起,如同邀人擷取一般。
也不知是何作祟,這般乾淨純粹中,詭異的,竟透著一絲嫣媚。
溫之言暗了眸色,心頭一瞬間的驚詫,將這毫無由來的異樣感壓下去。不知怎地,忽而生出一絲羞惱,下意識開了口。
“王妃坐在這,莫非等著本王就寢不成?”
白雲暖緩過神,漾出一抹笑,目光觸及窗外,意有所指。
“王爺應該也不想被髮現,還是待在此處好。”
溫之言瞥了一眼寬敞床榻,未做多想,自顧去屏風後換下錦袍。
待溫之言洗漱完畢回到床榻邊,白雲暖早已鑽進絲被,安安靜靜露出半張臉。
床榻中間,整整齊齊用被子和軟枕隔出“一堵牆”來。
溫之言挑眉看向白雲暖,上揚的眼尾透著一抹戲謔。
僅露出的半張臉,顯得眼兒愈發大而晶瑩,如鹿兒一般。
鹿兒眼的主人,眨了眨眼,語氣透著一絲無辜與委屈。
“王爺將就一晚吧!”
夜涼如水,不遠處蟲鳴清晰可聞。
床榻被隔成兩半,顯得比平素拘謹不少。
白雲暖即便已經睏倦,仍是毫無睡意。
溫之言不出意外的,難以入眠,因為鼻息間縈縈繞繞,全是白雲暖女兒家的氣息。
應該說,這整個屋子裡,充斥的都是她極喜愛的味道,淡淡的若有似無的梅花香。
梅花香不如桂花香的沁人心脾,不如鵝梨帳中香的清甜芳馨,這種若有似無恰到好處的冷香,反而讓人身心都愉悅之極。
他在大婚之夜曾經嗅到過,但自打來了王府,再無聞見。
因為他不喜香料,更厭惡那些脂粉味。
所以王府的陳設一向索然單調,連焚香熏爐都不曾有。
因著他,她將自己所喜愛的東西按照他的喜好與吩咐,收拾妥當藏了起來。
因著他,她將自己那些點點滴滴小心思,藏拙了起來。
因著她承諾,隻會安安靜靜本本分分做他的言王妃。
他當初同天子言明,娶的人是她,不也正是看中侯府在朝中並無盤根錯節的關係,衝著她在京都貴女中,一直是個本本分分不起眼的小女子,這才勉為其難答應。
他該滿意不是嗎?
這女子明明很識趣!
拿捏得住他的習慣,猜測的了他的心思。
識趣到過於慧黠,通透到近乎冷情。
“王妃同白將軍與白夫人的感情,很是深厚。”
黑暗中不輕不重的話語,讓白雲暖醒了神。
白雲暖抬了抬睏倦的眼皮。
黑暗中的粉色繡球花帳頂完全看不清。
果然還是在自己閨房容易入眠。
溫之言就寢,房內總喜留一盞燭火。
大婚當晚,她幾乎冇怎麼睡。
她對入眠的要求,頗為苛刻。
無光無聲,才能安心。
她知曉溫之言在這緊湊逼仄的地方,難以入眠。
黑暗中,白雲暖心裡默默歎了口氣,翻了個白眼。
白雲暖本想說,誰能與自己爹孃感情不深?
卻猛然想起溫之言的過往。
她陡然一個激靈,完全拋掉迷迷糊糊的睡意。
先帝因殫精竭慮,早年病逝。
溫之言並非辰妃所出。
同辰妃之間,定然有著許多隔閡。
身為帝王家的皇子,興許從未有過親情可言。
溫之言風光外表背後,定然有著諸多身不由己的苦楚。
白雲暖竟生了一絲憐憫之心。
“誠如王爺所看到的。”
“爹爹在世時,同孃親婚後雖偶有意見不合,到底還是恩愛有加。”
“他們二人對妾身毫無保留,十分疼愛。”
“妾身總想著,若不是因為孃親生時傷了身子,無法再孕。若是男兒身,定然子承父業。而不是像大多數女子那般,待在深閨後院,一隅之地,搓磨餘生。”
搓磨餘生?
聽到這個形容,溫之言總覺得話裡意有所指,略有不滿。
他於黑暗中,偏頭看了看隔著被子另一邊的人。
“王妃對現在的日子,似有怨言?”
“妾身隻是打個比方,王爺若真計較,就有失君子風度。”
白雲暖冇好氣反駁道,耐心漸漸磨光。
也不知這溫之言大晚上不睡覺,是自己哪兒惹著他了。
白雲暖涼涼打了個嗬欠,聽上去困極了。
“君子風度?那都是旁人冠上的名號,本王並不在意,若有機會......寧可不當什麼君子。”
白雲暖已然睏倦不已,聽著斷斷續續傳來的話,咕噥道。
“想當什麼當什麼,就是當個山寨土匪大王,也冇什麼不好......”
溫之言被這話一整個驚住,哭笑不得。
這話是能從威遠侯府嫡女嘴裡麵說出來的?
溫之言心情莫名愉悅不少。
她的腦袋裡,整天不知胡思亂想些什麼......